喬五和喬大軍到了張家村, 剛一進村，就見眾人對著他們指指點點。

喬五轉頭看過去，眾人連忙挪開臉, 他收回目光, 又聽有人說道：“這就是張家那小子的舅兄？”

“長得倒是人模人樣的, 怎麽心腸這麽狠毒？張劍那小子可是他嫡嫡親的妹夫, 這也能狠得下心把人送到牢房裏去？”

“要我說啊，這喬家人都心腸狠, 你看那喬婉, 這麽多天, 也沒說去派出所看看張劍, 成天窩在家裏, 好吃好喝的！”

“張劍那小子可真的倒了血黴了，娶了這麽一個婆娘, 有這麽一門親戚。”

“要我說啊, 還不如打光棍呢！總好過娶了這麽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。”

“哈哈, 張老六，你是娶不著老婆才說打光棍好吧！你看那喬婉，皮子多白, 比這地上的雪都白。要是能弄一弄……不是都說嘛, 牡丹花下死，做鬼也風流。”

“我看啊, 這張劍就是這牡丹花下的鬼, 能和這麽漂亮的女人躺一個被窩, 被抓就被抓吧，要知道那牢裏還管飯呢！”

“說的也是，哎你說, 這張劍都進去了。沒人滋潤這喬婉，可不就成了活寡婦？”

“都說寡婦浪起來，比那金三角裏的娘們都浪呢，也不知道咱們能不能——”

這群人越說越沒有底線，喬五聽著，怒火直沖天靈蓋，恨不得把這群臭嘴全都縫起來。

喬大軍見喬五臉色不對，連忙拉住了他的胳膊，將人拽走了。

“小五，咱們現在最要緊的是去看看喬婉，咱就兩個人，鬧起來吃虧！等回去，咱們南山村的人還能怕這群姓張的不成？”

喬五深吸一口氣，也知道打起來吃虧，他苦笑一聲，“大軍哥，咱們走吧。”

也不知道這麽長時間喬婉都聽了多少汙言穢語。

到了張家，屋門緊閉，喬五敲了敲門，裏頭沒有人回應。

他又喊了兩聲：“喬婉，喬婉你在不在？”

喬婉沒有回應，倒是張寶寶聽到聲音，從屋裏跑了出來，小孩奶聲奶氣地問道：“你是誰？”

“寶寶，我是你舅舅，你媽在不在？”

張寶寶回頭看了一眼房間，他媽喬婉正埋頭躲在被窩裏。

這段時間母子兩可不好過，本地人都排外，張劍被抓，這些人不會覺得是他罪有應得，只會覺得是因為她娘家的原因。

別管平時和張劍關系多差，這時候倒都是正義使者，成天在她家門口鬧騰，不是罵她喬婉沒良心，心思狠毒，就是來占便宜的。

錢，或者色！

昨天晚上喬婉在廁所洗澡，居然發現有人在墻外偷窺，可把她嚇得夠嗆，匆匆忙忙穿上衣服躲進了房間裏。

她也不怎麽敢出門，一出門全是眾人異樣的眼光，還有村裏的那些個二流子，故意跑到她面前說些不著四六的話。

要不是喬婉脾氣暴躁，狠狠地懟了回去，現在還不知道怎麽樣呢！

這會兒聽到喬五的聲音，喬婉心裏又是委屈，又是憤怒！

委屈是喬五怎麽來的這麽晚，憤怒是要不是她哥這麽有‘原則’，張劍在家裏，她也不會遇到現在這些惡心事。

喬婉心頭委屈，越委屈，她就越憤怒，越憤怒就不想搭理喬五——要讓他等，讓他急，等她氣消了，她再去開門。

但喬五哪裏想得到喬婉心裏這麽多彎彎繞繞，他在門口又喊了一會兒，見喬婉還是不答話，便以為她真的還在生氣，不想見他。

“喬婉，你帶著寶寶回家過年吧！媽她很惦記你。”

呸，她才不惦記我呢！

喬婉還是不應聲，喬五無奈嘆口氣，蹲下身體，拿出一張綠票子，從門縫裏塞進去，對張寶寶道：“寶寶，這錢你拿去給你媽，就說舅舅給你的壓歲錢！”

小孩拿起錢，跑進房間裏，喬五才對喬大軍道，“大軍哥，咱們先回去吧！等喬婉想通了，自個兒就回來了。”

喬婉接到張寶寶拿過來的百元大鈔，瞪得眼睛都大了，“寶寶，這錢你是那兒來的？”

“舅舅給的！”張寶寶笑道，“舅舅讓我給媽媽。”

喬婉將錢賽回張寶寶手裏，指著門口道：“寶寶，你拿回去，還給你舅舅，就說媽媽不要他的錢！”

張寶寶看了媽媽一眼，乖乖地接過錢做兩人的傳聲筒，他到了門口，透過門縫往外看，便見剛剛還在的大長腿現在沒了。

張寶寶一楞，他小聲喊道：“舅舅，舅舅，舅舅你在不在？”

屋外沒有人回應。

小孩一轉身跑回家，“媽，媽，舅舅不在了！”

“什麽？”喬婉一把掀開被子，跑到門口，打開大門，看到門口空無一人，頓時氣瘋了，她搶過張寶寶手裏的錢幣，捏成團往地上一扔，“哼，走都走了，誰稀罕你的臭錢！”

定定看了兩秒，她又將錢撿了起來，“算了，有什麽仇什麽怨要和錢過不去呢？”

話說喬五剛到家，喬奶奶便迎了上去，目光不住地往他身後探望，見沒有喬婉和張寶寶的身影，面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失望。

“還是不肯來嗎？”喬奶奶問。

喬五搖了搖頭：“媽，你別擔心了，我去看過了，她沒事兒。”

至於張家村的那些汙言穢語，喬五不打算說給喬奶奶聽，讓她知道了除了擔心，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。

喬五打算等過完年，初二喬婉要是還沒來家，他再去一趟張家村，到時候不管她願不願意，都把她帶回家來。

張家村環境那麽差，以後是不能住下去了，還不如回喬家住。

喬奶奶點了點頭，問喬五：“餓了吧，我去給你煮碗面？”

喬五摸了摸肚子，點了點頭：“還真的餓了！”

從他們南山村走到縣城，一來一回就是五六個小時，中間又去了一趟張家村，耽擱到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多，肚子早就餓空了。

喬奶奶去廚房煮面，喬五開始整理年貨，順便定下明天的菜單。

肉類，家裏有豬肉、雞肉和魚肉，他著重買了牛羊鴨肉，海產選了大蝦和螃蟹，還買了兩只活甲魚。

幹菜喬奶奶準備的多，只要夏天有的蔬菜，她都曬成了菜幹，比如幹黃花、幹豆角、幹辣椒、空心菜桿、馬齒莧、茄條、黃瓜片、冬瓜片、南瓜片……

喬五只買了家裏沒有的菌類如香菇、黑木耳、白木耳。粉絲、腐竹和海帶，是之前家裏就有的，便不用買。

喬五看著這些東西，一眨眼功夫腦子裏就浮現了一堆菜譜。

他挑選了十二道，做年夜飯的主菜。然後便開始處理原材料。

凍好的肉類拿出來解凍，幹菜要浸泡清洗，所有都處理好後，喬五發現雞還沒有殺。

恰好這時喬奶奶的面也煮好了，喬五呼呼啦啦吃碗面，往剩下的面湯裏添了幾瓢水，燒開了就能燙雞毛。

轉眼就是大年三十，家家戶戶都忙活了起來，這是一年之尾，又是新年之始。

因著頭天準備充足，母子兩個並不慌忙。喬五將對聯、貼畫、福字都貼好之後，便進了廚房做菜。

家裏兩口大鍋，喬奶奶和喬五各占一個。很快四個小時後，一道又一道美味佳肴被端上了桌。

香菇紅燒肉、黑木耳黃花菜燉雞、幹豆角燒魚、紅燒豬蹄、鹵肉、紅油牛肉燉蘿蔔粉條、羊肉山藥煲、鴨肉燉土豆、蒜蓉大蝦、黃酒清蒸螃蟹，清炒小白菜，最後一道油煎豬肚糯米，這年夜飯就齊活了！

喬甜甜趴在桌子旁，饞得口水都要往下掉。

“爸爸，爸爸快放炮竹！”女孩主動去廚房拿了碗筷，然後又將長凳搬了過來。家裏共四口人，四方桌，一人坐一方。

喬五見她那眼饞的模樣，不由得好笑，他從屋裏拿了炮竹和打火機，撕開塑料口子，點燃引線，便將炮竹扔在了門口的雪地上。

關上大門後，不一會兒屋外便傳來了劈裏啪啦的響聲。

喬甜甜指著門口，很得意：“爸爸，咱們是最先放炮竹的！”

“是！”喬五好笑，沒想到這也能成為小孩快樂的理由，他去了屋裏一趟，拿出一壺白酒還有兩瓶橘子汽水。

白酒是他和喬奶奶喝的，橘子汽水是給兩個小孩準備的。

喬五拿著酒壺給自己還有喬奶奶各斟了一杯酒，喝酒用的小盅是特制的，口小肚淺，一杯一口的量，有不要貪杯的警示之意。

喬甜甜見了，學著喬五的樣子拿起汽水，倒進小盅裏喝。她手軟，倒的時候把握不住量，一倒就滿，然後溢出來，結果浪費的比喝的還多。

若是平時喬奶奶一定要罵她浪費，但今日過年，便隨了她去。

喬五拿起酒杯面向喬奶奶，“媽，我敬你，祝你身體健康，福壽綿長。”

喬奶奶拿起酒杯與他碰了一下，回道：“老五，媽也祝福你健健康康，富貴發財。”

喬甜甜見了，也笑瞇瞇地拿起酒杯，“奶奶，我也祝你——”

話還沒說完，滿杯的汽水便隨著她的舉動晃了出來，喬甜甜見狀，低下頭一嗦，就把盅中水嗦了個精光。

她茫然地看著酒杯，又拿起汽水瓶子給自己添‘酒’。

添了又多，多了又嗦，嗦了又沒了。

喬甜甜：“……”

小孩臉上寫滿了委屈，看著小盅楞楞發呆，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——怎麽會這樣？

喬奶奶看得好笑，喬五看不過去了，接過她的汽水瓶子，幫她到了一杯，倒至八分滿的時候，喬五便停了下來。

他道：“甜甜，你記著，茶倒七分滿，酒倒八分滿。咱們敬酒倒酒，八分就夠了。”

“為什麽只倒八分滿？”

喬五沒說話，只讓她端起酒杯，“甜甜，你再端起來看看，汽水是不是就不會溢出來了？”

喬甜甜端起小盅，看著盅中穩穩當當的汽水，臉上頓時露出一抹笑，“真的啊，不會溢出來了。”

“這就是了！”喬五摸了摸她的小腦袋，“水滿則溢，月滿則虧，沒有十全十美的好事，八分就足夠圓滿了。”

“好了，去給奶奶敬酒吧！”

“嗯嗯！”喬甜甜點了點頭，端著酒杯跑到喬奶奶面前，“奶奶，我祝你健健康康，長命百歲！”

“好，奶奶也祝福甜甜漂漂亮亮，快快長大！”

“當，碰杯！”

喬甜甜給喬奶奶敬完酒，又跑到喬五身邊，“爸爸，祝你吉祥如意，永遠陪在甜甜身邊！”

“爸爸也祝福甜甜快快樂樂，幸福美滿！”

喬甜甜敬完酒，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，喬明月看了她一眼，又看了一眼，低下頭不高興了——甜甜給奶奶爸爸都敬酒了，為什麽不敬他？

他不高興，但他不說！

他喬明月就是這麽別扭的人！

喬甜甜定定看了他一眼，不明白喬明月的心情為什麽又變藍了。

一直到飯席結束，一家四口都下了桌，喬明月也沒有得到喬甜甜的敬酒。

實在是喬甜甜根本沒這個意識，從前都是一家三口，小孩給大人敬酒，理所當然。哪裏想得到喬明月這麽個小個子裏，還藏著一顆要與大人比肩的心。

吃過飯，喬五去柴房拿秋天存下來的枯樹根燒火塘，這火塘一直要燒到元宵節，半人高的大樹根搬到屋裏，能燒許久。

喬甜甜跟在喬五身後，嘰嘰喳喳地問：“爸爸，這樹根好大啊。”

“是啊！”

“燒火肯定很暖！”

喬五點頭：“是的。”

“火燒好了，靠紅薯吃吧！”喬甜甜雙眼放光：“爸爸，咱們烤兩個，不，還是烤四個，奶奶爸爸明月哥哥還有我，咱們一人一個！”

“行，那就烤四個！”

喬奶奶笑她：“甜甜你剛吃飽，就要吃烤紅薯，你吃得下嗎？”

喬甜甜摸了摸肚子，圓溜溜的，好像是吃不下！不過，紅薯烤熟還要很長時間呢，到時候她的肚子就空了吧！

“沒事，我肯定吃得下！”喬甜甜道，“現在吃不下，等紅薯烤熟了，就能吃下了！”

喬五也笑：“沒事兒，到時候我給她挑一個小的！”

小的，果然是小的！

喬甜甜看著才成人兩個手指粗的紅薯仔子，楞住了，她可從來沒吃過這麽小的紅薯。

剝完皮後的紅薯，就剩一根手指粗了，不過喬甜甜也不嫌棄，還是樂呵呵地把紅薯吃了。

她吧唧吧唧嘴巴，就是一點都不過癮！

喬甜甜想，她總算知道豬八家吃人參果的感覺了，根本不夠吃啊！

她將目光落在另外三枚紅薯上，喬奶奶和喬五對視一眼，三下五除二剝皮吞下，剝下的外皮往火裏一扔，對著女孩攤開雙手，表示沒了！

喬甜甜嘟了嘟嘴，有些受傷，她又將目光挪向喬明月。小男孩倒是不慌不忙，慢悠悠地揭開表皮，露出裏面粉白的薯肉。

是烤白薯啊！

喬甜甜想，烤白薯也好吃，口感沙沙粉粉的，甘甜而不膩。和香甜軟糯的烤紅薯一樣，她都喜歡！

喬明月看了她一眼，咬了一口白薯肉，滿足地點了點頭，又咬了一口。

他吃得慢，樣子又優雅沈醉，惹得喬甜甜不住地咽口水。

喬明月吃了一半，拿著烤紅薯進了屋子，喬甜甜見了，也跟著跑進了房間。剛剛奶奶和爸爸都在，她不好意思，現在只有兩個人，就沒這個顧忌了。

喬甜甜湊到喬明月面前，舔了舔嘴唇，討好道：“明月哥哥，我想吃一口你那個烤白薯！”

喬明月看了她一眼：“你剛剛不是吃過了？”

“剛剛是烤紅薯，我今天還沒吃過烤白薯呢！”她豎起食指，對著喬明月眨巴眨巴大眼睛，“就一口，給我吃一口好不好？”

喬明月搖頭，又不忍喬甜甜失望，想了想問道：“甜甜，剛剛吃年夜飯你為什麽不給我敬酒？”

“可是明月哥哥，你不是也沒有給我敬酒？”喬甜甜反問道。

喬明月抿了抿唇，還是說道：“是因為你沒有給我敬酒，我才沒有給你敬酒的！”

“可我們都是小孩子，要敬酒嗎？”

“要！”喬明月點了點頭，“我是哥哥！”

“這樣啊！”喬甜甜蹬蹬跑出門，從八仙桌上拿下兩人沒有喝完的汽水，又跑回房間，她將一瓶塞到喬明月的手裏，然後舉起自己手裏的汽水瓶碰了碰，“將，敬你！”

“明月哥哥你看，我敬奶奶和爸爸都是用小盅，敬你用的是這麽大的瓶子呢！”她揮舞著雙手，表示自己有多麽誠心！

喬明月高興了，臉上也露出了笑，他將手裏的白薯遞給喬甜甜，“甜甜，這個給你吃！”

“哇，謝謝明月哥哥！”喬甜甜接過白薯，小小咬了一口，然後瞇上了眼睛一臉陶醉，那小口咀嚼的模樣，像極了討食的小倉鼠。

這一口，喬甜甜吃得很久，等全都咽下，她又將白薯賽回喬明月的手裏，“哥哥，我吃過了，剩下的你吃！”

喬明月：“你不吃了？”

喬甜甜搖了搖頭，一邊往屋外跑一邊道：“不吃了，說是一口，就吃一口！”

小女孩乖乖巧巧的，“我是個誠實的小甜甜！”

傍晚，喬奶奶也沒有開火，直接在火塘上架了一個三角鐵架，然後把小鍋放在上面，煮了一鍋肉丸餃子。

肉丸是自家做的，新鮮的豬肉剁碎，雞蛋清做粘合劑，搓成丸子，不停地摔打，彈性十足，入口充滿嚼勁，肉丸裏頭還保留了濃郁的湯汁，一口下去，很燙，但又讓人舍不得松嘴。

餃子同樣是家裏做的，喬奶奶沒有種小麥，便和村裏種了麥子的人家換了十幾斤。

小麥沒有施加化肥農藥，磨成的面粉沒有精加工，還保留了大麥天然的麥麩，口感沒有精加工過的面粉那麽綿滑，卻是麥香味十足。

餃子餡兒有好幾種，白菜豬肉餡、牛肉大蔥餡、韭菜雞蛋餡，下到鍋裏，面皮煮至半透明，露出裏頭各種顏色的餡料，紅紅綠綠，配一疊香醋吃，別提多清爽了。

喬甜甜肚量有限，加上這一下午，嘴巴就沒停過，最後也只能每樣餡兒嘗了一個，又略吃了兩個肉丸，便飽了。

吃完晚飯要守歲，熬到十點多，喬甜甜熬不住了，小腦袋一點一點，像小雞啄米。

喬五將人抱回床上，讓喬明月也回屋睡了，母子兩圍著火塘繼續守歲，一直熬到大擺鐘響了十二下，兩人才各自回屋睡覺。

第二天，大年初一，基本上所有人家都早早地起床準備拜年的事情。

喬奶奶很早就醒了，起床後，她顧不上洗漱，先將堂屋的火塘點燃，用羅罐燒水。

然後打開大門，點了香，放了炮竹。香插在門口的雪地裏，拜年的人看到這支香，便知道這家人已經準備好，可以來拜年了。

喬五聽見動靜，連忙從被窩裏爬了出來。

他打了個哈欠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，問喬奶奶：“媽，怎麽起得這麽早？”

喬奶奶搖了搖頭：“不早了，你聽，不一會兒村裏其他人家的炮竹聲也要響了。”

果然，沒過一刻鐘，原本還平靜的村落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炮竹聲。

這家未歇，那家便起！

喬明月被炮竹聲驚醒，披上小棉襖，先去了喬甜甜的屋子，“甜甜，起床，你不是說今天要第一個給爸爸和奶奶拜年的嗎？”

“嗚~我好困！”喬甜甜瞇著眼睛看了一眼喬明月，然後又將腦袋塞進了被窩裏。

喬明月：“……”

昨天是誰說的，今天一定要早起，又說如果他起得早，一定要來喊她。

喬五進屋來，拿了一個紅包給喬明月，又把甜甜的紅包塞到她的枕頭底下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，道：“明月，甜甜要睡就先讓她睡吧，天色還早，現在也沒法立刻就去拜年。”

“好吧！”喊不醒，能怎麽辦呢？

他看著喬甜甜睡得紅撲撲的小臉蛋，打了個哈欠，也有點犯困。眼神閃了閃，直接脫掉棉襖，鉆進被子裏，靠著喬甜甜的肩膀，沈沈睡了過去。

同一天，兩個小時前，淩晨四點，曹家。

小英早早睡了一覺，被鬧鐘鬧醒。

她也不穿毛線和棉襖，就穿著秋衣，拖著拖鞋，半閉著眼睛就跑到了爺爺和奶奶的屋子，對著曹爺爺曹奶奶一拱手，笑嘻嘻的，“爺爺奶奶，新年快樂，恭喜發財，紅包拿來。”

“機靈鬼！”曹奶奶點了點她的腦袋，給了兩個紅包，她將紅包往懷裏一揣，目光看向曹爺爺，“爺爺，你的紅包呢？”

“少不了你的！”曹爺爺從枕頭底下摸了摸，也摸出兩個紅包，放到了她的掌心。

“嘻嘻，四個紅包到手！”她跑出老兩口的房間，躡手躡腳進了父母的屋子，曹大林和妻子王梅梅還在睡，小熊則窩在父母的腳下睡得正香。

小英湊到爸媽面前，拍了拍爸爸的肩膀，小聲道：“爸爸，醒醒，醒醒！”

“呵，什麽鬼？”曹大林半睜開眼，屋外還黑漆漆的，看到一個小人影趴在他的床頭，頓時嚇得一跳，聽見小英的聲音才反應過來，這是自家女兒。

他揉了揉眼睛，打了個哈欠，問道：“小英，大半夜的你不睡覺，跑爸爸房間來幹嘛？”

“爸爸，今天已經是大年初一了，我來給你拜年！”她說著，伸出雙手，送到曹大林面前。

曹大林：“……”

曹大林哈欠連天，“現在幾點了？”

小英豎起四個指頭，想到爸爸看不見，才小聲道：“四點！”

“才四點，你起這麽早幹嘛？”說話的是王梅梅，旁邊父女兩說了這麽久的話，她要是還沒醒，那就是豬了。

小英理所當然道：“給你們拜年啦！”

她又道：“你們昨天下午不是說了，今天早上，起得最早，最先給長輩拜年的小孩能多得到一個紅包嗎？”

王梅梅：“……”

難怪昨天她和曹大林提起這話的時，老兩口拼命地給他們使眼色，讓他們不要這麽幹了。

老兩口阻止不成，又讓他們盡早把紅包備好，放在床頭好找的地方，別等到臨了臨了再去找。

看樣子，姜還是老的辣！

王梅梅從床頭的大棉襖口袋裏摸出了四個紅包，遞給小英，“拿去，快走快走，別把你弟弟驚醒了！”

大的還乖一點，小的要是被吵醒了，他們夫妻兩就真的別想再睡了。

天色黑，小英也看不見，但她能摸到啊，一、二、三、四，數到四個紅包，她嘴角立刻咧了起來，撲向王梅梅，對著她的臉重重啃了一下，“媽媽，新年快樂！我回去了，不打擾你睡覺。”

王梅梅搖了搖頭，對著丈夫說道：“你說那丫頭要是知道，先拜年的那個拿到的紅包都是五元一個，後頭那個都是十元的，就算紅包數量不一樣，但錢數還是一樣的，她會不會哭？”

曹大林：“……”

我覺得你在作死，但我不說！

他將被子往腦袋上一蓋，聲音翁翁：“天還早，還是先睡個回籠覺吧！”免得明天早上，那丫頭鬧起來，沒有精力去管！

小英回到房間，打開所有的紅包，看到裏頭一張張五元大票子，樂得雙眼笑成了縫。

八個紅包，一個五元，那她就有四十元了！

小熊沒她起得早，就只有四個紅包，那他就只有二十元，只有她的一半！

呵呵呵呵~~~

小英將錢票和紅包抱在懷裏，忍不住在被窩裏打滾，樂了好一會兒，才迷迷糊糊睡去。這一睡就睡到了將近八點。

被王梅梅喊醒的時候，她還有點懵，“媽，我還想再睡一會兒？”

王梅梅拿著毛線衫，硬給她套上，“你不是說要和甜甜一起去拜年嗎？這天都大亮了，你要是不起來，甜甜肯定就不等你了。”

“我起來，我起來，我馬上起來。”她揉了揉眼睛，使勁睜開眼，擡起雙手，方便媽媽給她穿衣服。

穿好衣服，正吃著早飯，沒一會兒，小熊也起來了。

小孩在王梅梅的提醒下，給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拜了年，於是也得了四個紅包。

小英藐視地看了他一眼，十分得意——哼哼，我的紅包比你多一倍呢！

小熊還不知道這個情況，拿到紅包後，樂呵呵地，見爸媽爺奶沒給姐姐紅包，頓時十分得意，他揚了揚手裏的紅包，對著小英道：“姐姐，我有四個紅包呢！”

小英本想得意地嘲笑他一番，但又想起甜甜說過，悶聲才能發大財，發財不張揚，張揚遭人惦記。

萬一小熊知道她有八個紅包，來要怎麽辦？

這樣一想，她便得意又高傲地別開腦袋，決定放過這小子。她正要去換她的小雨靴，打算去甜甜家拜年，就見小熊打開了紅包，拿出裏頭的藍票子。

藍票子？

五元是紅色的啊？怎麽會是藍色的？

小英眼珠子一轉，福爾摩斯上體，她裝作若無其事地過去看了看，便見小熊抽出的錢票上寫著十元！

十元？？？？

拆開的一個紅包是十元的，那其他紅包呢？

是五元還是十元，如果都是十元，那她不是白起那麽早了？

小英心情覆雜，不過……甜甜說過，成大事者，不管遇到任何艱難險阻，都不能慌，不能亂。得先確認下其他紅包才是！

她戳了戳小熊的肩膀，“弟弟，其他紅包你不拆開看看嗎？”

一張十元、兩張十元、三張十元，四張全是十元！！！

那小熊的壓歲錢不是和她一樣，都是四十元？

那她早起個什麽勁兒？

小英楞住了，許久，她終於反應過來。

啐，爸爸媽媽、爺爺奶奶涮我！！！！

早起的鳥兒也沒蟲吃！

小英深吸一口氣就打算鬧，正要嚎呢，眼珠子一轉，突然想到甜甜說過的話——遇事多動腦，愛思考的小孩運氣不會差！（PS：全是強國給他們灌輸的心靈雞湯）

思考，思考，思考！

小英眼珠子一轉，突然有了主意。

她對著小熊勾了勾手指，把人引到了自己的房間。

然後——“將將將將，兄dei，你看，我有八個紅包！”

小英從口袋裏掏啊掏，掏出所有的紅包，她手心一夾，排成一排，八個紅包，可比小熊四個紅包多多了？

小熊：“？？？”

小熊：“！！！！”

“你為什麽有八個紅包？”他氣哼哼地沖了過去。

小英，得了，中計了！

她得意道：“小熊你忘了，爸媽爺奶可說了，今天誰先給他們拜年，就能多得一個紅包！我比你起得早，就比你多了四個紅包！”

她說著，還豎起四根手指，在小熊面前晃了晃！

小熊：“……”

姐姐紅包比我多，比我多，多多多多！！！

小熊才三歲多還不滿四歲，怎麽可能那麽懂事，他才理解不了先拜年的人能多得紅包這個事情的合理性，他只知道姐姐的紅包比他多！

不患寡就患不均。

“我也要多多的紅包！”小熊伸出手就要搶小英手裏的紅包！

小英才不會給他呢，見他來搶，頓時將手裏的紅包豎得高高的，“不行，這是我的紅包，我才不能給你呢！”

小熊跳起腳，拽著小英的棉衣往上爬：“我要，我要紅包！”

小英：“可這是我的，你如果想要，可以來和我換！”

“這樣吧，你有四個紅包，我拿六個紅包和你換，這樣咱們的紅包就一樣多了，你看好不好？”

換？

一樣多？

小熊想了想，同意了這個約定，“好，我和你換，我也要多多的紅包！”

小英捏過小熊手裏的紅包，然後拿了六個紅包塞到小熊的手裏，數了數自己的，又數了數小熊手裏的，“你看，咱們的紅包是不是一樣多了？”

“是一樣多！”小熊滿意了，高高興興出了小英的屋子！

小英看著小熊出了房間，拿出那六個紅包，笑得一臉狡黠。

從小熊那裏換來四個紅包，一個十元，這就是四十元。她還有兩個五元紅包，也是十元。

而小熊那裏六個五元的，就是三十元。這樣一算，她還是比那臭小子多二十元，而且她的錢還比之前多了十元。

小英笑得得意，她想，我可真是個平平無奇、聰明伶俐的小機靈鬼。

曹大林已經換好的衣服和雨靴，還奇怪，家裏怎麽安安靜靜的！

小英那小丫頭可不是省油的燈，日常總覺得他們夫妻對弟弟比對她更好，時不時得就要鬧騰一次。

他們夫妻兩常年不在家，總覺得對不起這兩個孩子，便也由著她！她都知道弟弟的壓歲錢和她一樣，還能不鬧騰？

他還沒想明白呢，便見小熊高高興興地從小英的房間出來。

高高興興？？

確定不是哭哭戚戚？？

小男孩樂呵呵地沖到曹大林身邊，對著他笑道：“爸爸你看，我有六個紅包了！”

“姐姐真好，我用四個紅包，和她換了六個！”

曹大林：“……”

“小熊啊，把紅包給爸爸看看。”

他打開紅包，果然便見裏頭都是五元的。

這一回合，王梅梅和曹小英，打成平手。不對，應該是曹小英略勝一籌！

天光已經大亮，陸續有人來家拜年，曹大林帶著小熊去親近的長輩家拜年，小英直接去了甜甜家。

到時，喬家正在吃早飯。

準確的說是小英和明月正在吃早飯，而喬五和喬奶奶早就吃過了。

喬奶奶給他們煮的豬肝湯汆的油面，裏頭加了小青菜，又滑又嫩，好吃爽口，喬甜甜覺得自己能吃兩大碗。

可惜喬奶奶就給她盛了小半碗！

見到小英來，喬甜甜高興極了，“小英，你吃不吃油面？”

小英摸了摸肚子，在家時爺爺奶奶只讓他們吃了個半飽，見喬甜甜邀請，頓時笑了：“要，要，我要吃喬奶奶煮的油面！”

喬奶奶看了她一眼，問道：“在家吃過沒？”

小英乖乖點了點頭，喬奶奶給她端來了小半碗面，又端了一碗糖水雞蛋，甜津津的糖水裏臥著兩顆白嫩嫩的荷包蛋。

他們這裏不流行喝茶，年節有親戚上門，招待客人的不是茶水，而是糖水，更親近些的客人就會臥兩顆荷包蛋。

就喬五猜測，這估計是南山村太窮了。

早十多年，連飯都吃不起，客人上門能有一杯糖水招待就已經是莫大的誠意，慢慢延續下來，就算如今大家的生活好了，溫飽有序，還能過個豐年，依然喜歡用糖水招待客人。

滿滿兩大勺糖，一小碗水，齁甜齁甜的，甜得發膩！

大人可能覺得膩味不喜歡，但小孩子卻很歡喜，小英見甜甜沒有糖水雞蛋，連忙問道：“甜甜，你要不要吃雞蛋？”

甜甜正要說要，便聽喬奶奶道：“甜甜，小英是客人，這是客人吃的。等你出去拜年了，糖水雞蛋多得你吃都吃不下。”

聽到喬奶奶這麽說，甜甜便乖乖搖了搖頭，“小英你吃吧，我不要了。”

確定甜甜不要，小英才一口面條，一口糖水蛋，吃得唏哩呼嚕，滿意得不得了。

三人正吃著早餐呢，小球和皮皮一起來了，來家後，照舊是一碗糖水蛋，一碗面。喬奶奶在一旁，看得直搖頭，一口鹹，一口甜，也就這些小孩子才能喜歡！

她拿著幾個小孩帶來的麻布袋，進屋給他們裝零食。

喬五從深市帶回來的糖果、巧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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